性、道德,偷窥狂
2018-01-28 13:5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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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ifei 

来源:奇遇电影

到了2018年,我们仍然不能平心静气地谈「性」,即便杜蕾斯已经成为时代最厉害的营销能手,无数的媒介广告靠撩拨情欲来刺激传播和消费,且不必提Hard Porn可下载状态已经超过二十年。

关于它的诚实剖白,比如恐惧和失败,极其罕见。

人们不是不谈论它,而是不说实话:男人倾向一味胡吹,女人倾向飞短流长,让人不免反感。所以那篇十万加《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里的第四条是怎么说来着?

「不要当众谈性。」

作为语辞里最隐秘和难以启齿的议题,「性」跻身科学不过一个世纪。

从维多利亚时代的压抑黑暗掀开一角,再冲过二战的炮火硝烟,等到它得以付诸统计学和实证研究,「性」才跳脱精神病学和心理分析的框架,能够被简单直白地表述为:

普通人的性是怎样的?

期间有怎样的行为、兴奋和感受?

这是1948年,美国人金赛(Alfred Charles Kinsey)基于对1.8万人的访谈,以《人类男性性行为》为名发表调查结果,另一本《人类女性性行为》紧随其后。

两本著作被视为勇敢和智慧的象征,打开了社会公开讨论「藏在卧房门后」的性(连同同性恋与卖淫)的禁忌之门,亦是导火索,直接点燃60年代的性解放运动。

金赛博士于1953年登上《时代》杂志封面,而1948年《人类男性性行为》刚出版的时候,没有任何报刊愿意为这本书打广告

轰轰烈烈的运动里,有个叫吉拉德•福斯(Gerald Foos)的男人在自家旅店的阁楼里也搞起了「性学研究」。

他在十多间旅店房间的天花板上凿了长宽约15*35厘米的矩形孔洞,伪装成通风口,通过它们偷窥入住的客人,长达三十年。

「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个性如何,年龄和体型,来自哪里,以及在性生活中的表现。」福斯说,「我目睹、观察并研究了伴侣间及绝大多数你能想到的各式各样的性行为,这是最好的第一手资料,没有预演,也非实验。」

这个「偷窥者」对大多数人做了详尽记录和有趣的统计。

他说自己不是心理有病的变态,只不过人类有着无限好奇心,且有一种「研究者」的自觉,自诩是「性学鼻祖」——那个叫金赛的男人——的后辈。

在侵犯他人隐私的同时,他无意记录下的,除了性爱描写,还有一种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的社会生活。

还有人性。

偷 窥 者

Voyeur,2017

网飞跟踪拍摄了几年的纪录片,将偷窥者吉拉德•福斯的故事和采写他的媒体人盖·特立斯写作的过程搬上荧幕

性脚本

关于性与爱的研究有无数范式,其中提纲挈领的问题仍然是:

人们在做什么?

和谁一起做?

如何做?

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美国大学的本科教材《性社会学》将这些问题合称为「性脚本」。

脚本的复杂对应着这个社会的开放程度:既有被法律和宗教限定的合规版本(主要是婚姻和异性恋),也有不同的社会群体和个人为自身所写就的版本(比如双性恋、无性恋、虐恋、性瘾癖和婚外情)。其中暗含的一些问题不言而喻,关于自由、自我意识和性别权利。

福斯的「偷窥者日记」就是一本粗粝的性脚本合集,对应着上世纪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60年代到90年代。

它们被记录在一些比A4尺寸稍大的黄色便笺本上,第一条是1966年11月,语气正经,把底下被观察的人称为subjects,附有结论。

观察对象1号:W夫妇,来自科罗拉多南部。

描述:男性,35岁,到丹佛出差。约178厘米,80公斤,白领,很可能上过大学。妻子35岁,162厘米,59公斤,微胖,很好看。黑色头发,意大利血统,受过教育,三围94-71-94公分。

活动:这对夫妇于晚上7点由我经手办理入住10号房。W先生在注册入住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很有档次,可以说是完美的首个观察对象。

……

在走进卫生间并关上门之后,妻子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头发,慨叹自己的青丝中有了白发。而丈夫似乎对自己被派来丹佛出差不很满意,一副随时要吵架的样子。整晚一直平淡无奇,但到了8点半她终于褪下衣服,露出美妙的胴体,她身材微胖,但是仍然很性感。她躺到丈夫身边,但他似乎没什么兴趣,开始看着电视一支支地抽烟。

他终于开始亲吻并爱抚他的妻子,很快勃起并用男上位进入了她的身体。很少或者没有前戏,大约5分钟就达到高潮。她没有到高潮,结束后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结论:他们不是幸福的一对。丈夫太关注自己的地位,不愿意花时间关注自己的妻子。他虽然接受过大学教育,对于性爱过程和前戏却是一无所知。我的第一次观察就这样毫无特别之处。

我相信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注:转引自「译读」对《纽约客》2016年4月报道的翻译)

一切并没有好起来,福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是后话。

偷窥者是靠欲望驱动的。

一开始,他侧躺在阁楼的偷窥孔洞旁,彻夜不眠,等待那些让他兴奋和激动的场景,手淫,或者和妻子在阁楼里做爱。

阁楼的黑暗中,他靠铅笔和手电筒记录着自己的观察对象:

这些人有度假或出差的已婚夫妇、未婚情侣,有背着伴侣偷欢的丈夫或妻子,有正午带着秘书来开房的商人(这是旅店的热门客),还有给年轻男同伴穿上带角的绵羊皮草外套做爱的怪人。

他偏好年轻漂亮的,对女同性恋做了专门研究,对男同性恋提不起兴致(但为了研究他们,还是进行了观察),对观看群交非常感兴趣。这一性活动在70年代末开始流行,福斯可是早过那些学者不知多久就知道了。

每到年末,福斯把一整年的记录整理成年度报告,将观察对象分门别类,统计总结,想借此反映社会在「性」这个问题上的变动发展。

绝大多数性学研究只能在访谈和志愿者身上展开,而福斯的客人对此「研究」毫不知情——他们是多少学者梦寐以求的理想研究对象啊!

1973年,他记录了296次性爱行为,其中195次的当事者是异性恋白人,大多喜欢男上女下,只有5次跨种族交欢,这一数字到1980年变成25次。

其中比例最大的群体,是那些「忠诚但不幸福的」夫妻。他们要么抱怨,要么争吵,要么各自无聊。

在这些袒露的、自然发生的卧房观察中,女性很少从性爱中得到快乐,而「男人对做爱的意义和方法一无所知,只知道关灯、插入、射精,然后拔出、睡着」。

这一年,男性高潮被记录了184次,女性只有33次。

到了80年代,福斯总结道:

两性关系越来越差,毫无改善,性别之间的斗争已经升级,只有女同性恋的性关系是个例外。而避孕药的问世并未能如预期那样给性别平权带去全然的进步。相反,男人开始认为性应当随时提供,想要就要,而不只限定在女性安全期,「女性赢得了堕胎的法律权利,却失去了选择性的时机的权利」。

福斯把自己的偷窥当成严肃的性学研究,虽然有些结论显得偏执,甚至有点好笑(比如,所有男人某一程度都是偷窥者,而中年女性在约会中表现出难以满足的情欲)。

他认为那些对动机和性行为的记录,才反映了真实的生活和人的模样,展示了「人类整体的困境」。

他大概不知道,那本出版于同时代(1977)的《性社会学》在重要一章是这么写的:

人为什么要发生性关系?

性行为的目的是千差万别的,它可以是为了生育,为了快乐,为了淫欲,为了一时冲动,为了热情,为了与众不同,为了亲近,为了反抗,为了堕落,为了表现人的潜力、气质、本能和需要,为了剥削别人,为了放松,为了缓和紧张的心情,为了成功或为了服务于人。

人们做其他事情的一切动机,全都适用于性。

失望的「上帝」

福斯出生在「性」被小心翼翼贴上封条的年代,它被合法的婚姻垄断,仅指向生育的实用主义。他的父母对此保持全然的缄默,从不跟孩子谈论这个话题。

关于性的压抑反过来刺激了它的生成和繁殖,何况是对一个九岁的男孩。

某个夜晚,福斯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攫住了,走到窗户前等待观察住在隔壁农舍的阿姨。

阿姨不到三十岁,有红色的头发和圆润的乳房,晚上经常裸体在卧室走来走去。

福斯对阿姨的偷窥持续了五六年,每晚一小时左右,从未被发现。这是他最初的性幻想对象,也是他窥淫癖的起源。

从海军退役后,他经常在家附近一带漫游,偷窥那些没有拉上窗帘的家庭。

1966年,他花费14.5万美金买下了一间旅馆,以满足「无法自控想要偷窥别人生活的欲望」。

旅馆位于游客云集的道路旁,单层,有一个尖尖的、倾斜的房顶,高度足够建一个阁楼,方便他改造成偷窥的地方。

他花费了大力气,把阁楼改造得毫无破绽,一开始打算在天花板上装单面镜,后改为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假通风口。

只有妻子知晓这个秘密且愿意帮助他,两个人把通风口大小的百叶窗用螺丝固定在天花板锯好的开口上,还要仔细地调节百叶窗叶片的角度,让上面的人既不会被发现,又能清楚地看到窗和卫生间里的景象。

阁楼上排成一列的偷窥口旁,安装了三层厚的毛毡地毯,固定地毯的钉子用橡胶帽盖好,防止脚踩上去发出声响。

偷窥能带给我力量,福斯说。

他在偷窥的第一天写道,我感觉我好像拥有极大的力量,同时非常的快乐。我做到了别人只能在梦里做到的事情,一股优越感和对我自己聪明才智的佩服充满了我的心。

为了等到那些能带来力量和满足的时刻,他要忍受底下大量的无聊日常:

看电视不停地换台,睡觉打呼,上厕所,闲聊,抱怨和争吵,被子盖到鼻尖做爱,要么干脆不做……单调乏味,糟糕透顶。

和谐美妙的性关系总是少数,原来生活是这样的庸常,空洞、毫无幸福感。

还有数不清的谎言和欺骗,「一星期至少一次」,房客在电话里,不想付房钱,宠物在房间里拉屎,不一而足。

被偷窥的房间甚至还是可怕的犯罪现场,偷盗、抢劫、强奸和性奴役。

记录显示,福斯逐渐变得沮丧和压抑,厌恶人类。

「人们本来就狡猾、不洁、自私自利,社会教会了他们编造谎言,欺骗是人最重要的伪装。」

「我的偷窥欲把我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大部分都是一个德行,让人恶心」。

当他变得愤世嫉俗,毫不留情地对底下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想要扮演全知全能的上帝的那股冲动掩都掩不住了。也就不奇怪,他开始插手房间里的私密世界,挑战人性。

他在房间的床头柜里摆上人造阳具和色情杂志,饶有趣味地观察人们的反应。只有极少数人带着怒气,将这些东西甩回给前台,让他们打扫干净。

有一次,福斯挑选了15位客人参加自己的「诚实测验」。

他在客房里放进一个上锁的行李箱,再当着新入住的客人对妻子说,有人打电话来说把装了一万美金的箱子忘在客房。

他在阁楼里看到,只有两位客人把箱子交回,剩下的客人都撬开了箱子,包括一位牧师,发现空空如也后再想尽办法把箱子扔掉。

日记里的偷窥者越来越容易陷入沉思,他刻意采取的那种「研究」角度,让其不自觉地把偷窥结果上升到人生观的高度,从而把自己摆上了道德制高点。

福斯形容自己变得极度孤僻,对社会的未来满怀悲观,「对现实的虚幻、伪善和狡诈感到不知所措」。

道德感是什么?

1980年,福斯给名记者盖·特立斯(Gay Talese)写信,邀请他来自己的旅店参观,称自己的观察记录将对特立斯正在从事的「东西海岸的性学研究」有所贡献。

这是盖·特立斯出版《邻人之妻》(Thy Neighbor's Wife)的前夕,出版社已经为这本书大作宣传。

特立斯是新新闻主义的代表,用故事、人物和文学化的细节描摹取代了传统新闻报道的一板一眼。

他在上世纪60年代就出了名,70年代为了写作《邻人之妻》,用了8年时间搜集美国性文化的相关资料。

这是性解放运动进展如火如荼的时候,特立斯认为这场运动反映了美国文化变迁的核心。

在调查过程中,已婚的他亲身参与了很多性体验,从脱掉衣服,深入纽约的色情按摩院和南加州裸体社区采访,观摩他人做爱,到与邻居的妻子经年累月地上床。

为《邻人之妻》(Thy Neighbor's Wife)拍摄的素材照片,特立斯在中间

特立斯并未想要对妻子和外界隐瞒什么,《邻人之妻》最后一章的主人公就是特立斯本人,记录和分析自己的经历。

不难想象,该书出版后引发了极大的争议,大都是批评,说它「肤浅而肮脏」。

但它又如此成功,霸占《纽约时报》畅销书首席长达9个星期,在全世界迅速卖掉了几百万份。

这也是福斯会写信给特立斯的原因。

这个长年生活在秘密里的偷窥者难以抑制地想要说出秘密,他觉得特立斯能够理解自己。

「我好奇偷窥者们是不是都很想通过和别人分享来摆脱他们长久的孤独。」特立斯第一次见到福斯就这样想。

见面不到半个小时,福斯已经在车里向他滔滔不绝地讲完了自己的偷窥癖起源和性幻想过往。

当晚,特立斯跟着偷窥者登上他的观景平台。特立斯跟着跪下来,爬到那光线透上来的通风口旁,伸长脖子观望安静的下方——

年轻的情侣一丝不挂,女性赤裸的脊背微微耸动着,两人沉浸在女方给男方的口交前戏里。

特立斯的脑袋里始终有个声音说别看了,他还是忍不住把头凑得越来越近,直到感觉有人抓住脖子后方,把自己一把提起,他才发现自己的红领带已经通过通风口滑进了房间,就在底下俩人的头顶上方晃动。

「我在这儿干嘛?我难道成为他的同谋了吗?」特立斯当时尴尬地想。

因为福斯拒绝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特立斯一直没下笔写这个故事,但两人保持了几十年联系。

直到2013年,那间旅馆被变卖、移平,永远从地图上消失,法定诉讼时效也过了,福斯决定放弃匿名权,将自己的故事通过特立斯的笔公之于众。

2016年,《偷窥者的汽车旅馆》出版,批评甚至是批判铺天盖地,集中在事实审查和道德伦理两个层面。

《偷窥者的汽车旅馆》(The Voyeur’s Motel,2016),该书的中文版权已被世纪文景买下,预计年内出版

有的嘲讽福斯满嘴谎言,而特立斯对此心知肚明。

比如房管局的交易记录显示福斯到1969年才买下旅店,而他的日记从1966年就开始了。

比如福斯声称自己在1977年目睹了一桩谋杀案,但当地报馆和警察局对此毫无记载。

福斯的故事跟事实的偏差摆在那里,而特立斯,一个本应该以追求事实为己任的记者,仅以一句「我没法为他每一条记录的真实性打包票」就狡猾地卸除了自己审查事实的责任。

更重要的,特立斯从未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即在福斯声称自己目睹许多罪行,包括谋杀、强奸和虐待儿童,以及几十年如一日地侵犯他人隐私后,他对福斯供述所保持的沉默都构成了教唆。

特立斯不止一次问过福斯,是否为偷窥感到内疚。

福斯抵死不承认自己的「偷窥」给他人造成了任何伤害,他说他只是在自家房子里放纵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而且他的客人并不知道他在偷窥,因此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特立斯对这个显然既不道德也不合法的故事怀抱了极大热情。

某种程度上,他利用福斯的道德缺陷写下这个故事,而从来没有针对这一点进行论述,福斯从来不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卫报》当时尖刻地说,特立斯自顾自追求夺人眼球的故事,而对那些更应该关注和施加同情的问题,比如强奸和虐待儿童,特立斯只是在转述福斯列举的令人厌恶的行径中,一笔带过。

从侧面打量,特立斯和福斯是如此类似,都是大直男,极端自我,对性爱着迷,热爱搜集东西。特立斯在地下室分门别类摆放了自己50年记者生涯的调查资料,而福斯在家里有一个博物馆,收藏了从硬币到卡片各式的数不清。

在自己的书《王国与权力》的第一句,特立斯写道:「大多数记者是世界上不安分的窥视者,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的不足,看到人和地方的不完美之处。」

在那本《邻人之妻》出版后引发的风波里,特立斯忙于跟各路人打笔仗。

他认为自己不过是在努力工作,做了一个非虚构作家为获取真实的深度材料而去做的事情。而那些批评他的人在私下和虚构世界里乱搞,表面上却义正言辞。《邻人之妻》的坦率勇敢只能衬出这些评论家的虚伪和懦弱。

特立斯被称为「新新闻主义之父」。这是《王国与权力》的中文版,是关于《纽约时报》历史以及运作方式的经典作品

而福斯在自我辩护时说了这么几句,他不仅没有侵犯隐私,还揭露了人性中的「恶」:

总的来说,你不能相信人类。多数人撒谎、欺骗,他们是虚伪的。他们私下表现出那一面,却要在公开场合竭力掩饰;他们在公开场合展现给你的那一面则不是真正的自己。

在主人公和作者交互的脆弱道德感中,有一个细节让人唏嘘。

特立斯问福斯除了手写记录,有没有关于偷窥对象的其它素材,比如照片或者录像。福斯赶忙答,自己从来不敢有此一举。

艾琳·安德鲁斯(Erin Andrews)是个体育新闻主播,她的裸照和视频于2009年被放上网络,之后艾琳将跟踪者和酒店告上法庭,并一直要求将自己的裸照从互联网彻底删除

到了2016年,也即书出版的那一年,特立斯问福斯,是否听说过艾琳·安德鲁斯,那个在旅店房间被跟踪者录影的女人。跟踪者后来把她的裸照和裸体视频摆上网络。

当年3月,艾琳打赢了那场官司,获得了7500万美元赔偿,而跟踪她的人被叛入狱20个月。

而到了2018,曾经轰动华人世界「艳照门」整整十周年了。

那场大众偷窥和舆论批判的丑陋狂欢已经显得久远,可狂欢的泥印子还溅在陈冠希和那些女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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